大选冲刺战:关键时刻的较量
示威者在美国费城举行电视辩论的国家宪法中心附近抗议
文/《环球》杂志记者 兴越
编辑/马琼
进入2024年以来,美国总统大选经历了特朗普集会遭枪击、现任总统拜登退选民主党临阵换帅等戏剧性情节,选情小幅波动后又归于平静。目前数据显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和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哈里斯在全国民调中的数据相差1个百分点左右,选情依旧胶着。
随着美国总统大选投票日(11月5日)日益临近,一些州的邮寄选票和提前投票已经启动。美国佛罗里达大学选举实验室的数据显示,截至当地时间10月22日下午,全美已有超过1900万名选民进行了提前投票。在所剩无几的选前时间,如若没有重大“十月惊奇”发生,这种平淡而胶着将成为大选收尾阶段的主调。
摇摆州:美国大选的关键战场
在美国政治语境中,摇摆州指共和党和民主党候选人都有可能取胜的州,并且在过往的选举中得票率非常接近。除了缅因州和内布拉斯加州,美国各州都采取“赢者通吃”的计票方式,即在该州赢得最多普选票的候选人将赢得该州全部选举人票。尽管每届大选都有1亿多选民投票,但在政治愈发极化、两党选民结构固化的当下,这些关键摇摆州的少数选民可以对最终结果产生决定性影响。
摇摆州的名单并非固定不变,可能会因为人口流动、候选人及其政策等发生变化。要想确定未来选举中的摇摆州,需要结合以前的选举结果、民意调查、政治趋势、自上次选举以来的最新发展以及特定候选人的优势或劣势等来综合预测。
结合过去几届大选的情况,今年有7个州将成为决定选举结果的关键: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威斯康星州、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内华达州、北卡罗来纳州。前三个州处于中西部“锈带”,即制造业一度繁荣但在20世纪50年代经历衰退的地区;后四个处于南方“阳光地带”,即美国南部气候温暖、新经济繁荣、人口增加集中的地区。
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威斯康星州长期以来都是总统选举的关键州,因为它们囊括了如今定义美国政治的许多根深蒂固的分歧——例如城市和农村地区之间、白领和蓝领选民之间的分歧。2020年,拜登就是依靠重新筑起这道“蓝墙”,成功将特朗普“逐出”白宫。
“锈带”三州中,密歇根州被认为是最偏向于民主党的,但巴以冲突导致该州阿拉伯裔选民对拜登政府不满。
宾州是现任总统拜登的出生地,拥有19张选举人票,被两党视为必争之地,选战尤为激烈。自哈里斯7月参加总统竞选以来,宾州成为她和特朗普举行竞选活动最多的州,分别携各自的竞选搭档造访该州50余次。
威斯康星相对特殊的政治历史和选民结构,决定了该州拥有数量不相上下的民主党和共和党选民,且中间有相当多的独立选民。在过去6次总统选举中,两党候选人在该州的胜负差距都不足1个百分点。7月中旬,共和党选择在威斯康星州密尔沃基举行全国代表大会,一个重要考量就是瞄准该关键州趁早发力。着眼今年大选,最关键的是该州两个大城市密尔沃基和麦迪逊及其城郊的选票走向。
“阳光地带”横跨美国东南部和西南部,历史上相较于美国整体更为保守,尤其是与东西海岸地区、“锈带”相比,这一定程度上归因于该地区福音派基督徒的比例很高。不过,近年来美国人口变迁加速,种族多样性增加,城乡政治格局重新调整,推动了几个“阳光地带”的亲共和党的“红州”转向成为摇摆州,成为仅次于中西部“锈带”的大选战场。
民主党在“阳光地带”取得这些进展的关键包含双重因素,一方面是在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中上收入社区选民群体中的支持率显著提升,包括亚特兰大、夏洛特和菲尼克斯周边的郊区。同样重要的是,“阳光地带”各州的种族多元化速度远快于“锈带”各州。
根据美国“538”民调网站的数据,截至10月18日,哈里斯在“锈带”三州均保持不到1个百分点的微弱领先优势,在“阳光地带”四州中,特朗普在亚利桑那州和佐治亚州领先2个百分点,在北卡罗来纳州领先不到1个百分点,在内华达落后不到1个百分点。
双方吸引核心选民的优劣势
关于大选的整体走势,最核心的要素是两党和摇摆州的关键选民群体,这些关键选民的身份特征、优先考虑事项、对候选人的偏好以及投票意愿等都对大选最终结果至关重要。在今年的大选中,白人蓝领、城郊富裕选民/白人白领或成为对选情起决定性作用的关键少数。
自2016年以来,美国选民的投票意愿不再以传统的地域、族裔为绝对主导来划分,受教育程度成为更加重要的因素。
在美国制造业整体衰退的背景下,8年前,曾经支持民主党人的白人蓝领群体在对该党精英的失望情绪中倒戈,转而支持提倡贸易保护主义和民粹主义的特朗普,这种倒戈仍在持续。蓝领选民的政治忠诚度不断变化,加剧了民主党人在其传统优势地区的竞争难度。许多工人阶级选民认为民主党沉迷于文化战争,忽视了他们的经济困难,而消除这种不信任的最有力途径是“聚焦于经济议题,例如就业和医疗保健”。
出身宾州中产家庭的现任总统拜登与工会和白人蓝领群体关系密切,他在任内签署的意在重振制造业和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的法案承诺创造大量蓝领工作岗位,并明确表示与工会和劳工们站在一起,试图挽回民主党在白人蓝领中的支持率。而拜登退选后,哈里斯作为少数族裔女性以及其来自西海岸的精英背景身份,都与“锈带”白人蓝领相去甚远,尤其不受蓝领白人男性选民欢迎。
性别造成的分化在今年大选中格外明显,哈里斯在男性群体中面临的挑战是全方位的——不只是白人男性群体,不少少数族裔男性特别是拉丁裔和黑人男性也转向了特朗普。这导致民主党失去的不仅是白人男性蓝领,还有少数族裔蓝领。《纽约时报》与锡耶纳学院联合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哈里斯在工人阶级受访者中支持率落后特朗普18个百分点,差距部分归因于她在没有大学学位的非白人选民中的优势(24个百分点)仅为2012年奥巴马所获同类选民支持比例的1/3。
不过,民主党也获得了大量原本支持共和党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富裕城郊白人选民的支持。这也是拜登2020年重新筑起“蓝墙”的关键。
哈里斯的支持者中,受过大学教育的富裕选民占了很大比例。2022年中期选举中,民主党因为堕胎议题的助力,进一步提升了在城郊选民,特别是城郊女性选民群体中的支持率。不过这也可能会引发有关民主党身份和优先事项的质疑。在过去一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民主党一直以支持弱势群体为荣,如果这些群体继续远离,那么民主党“为东西岸精英代言”的印象就很难消除。这在“锈带”各州尤为危险,在这些决定大选胜负的地区,近2/3的选民没有大学学历。
哈里斯作为少数族裔女性候选人的政治身份是一把双刃剑,这让她在少数族裔和女性选民中表现相对强势。
而对于特朗普和共和党而言,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应对因反堕胎等社会议题失去摇摆州白人白领/有大学学位的白人,特别是在富裕城郊生活的女性选民的冲击。
此外,在两党逐渐固化的基本盘外,一些不愿给自己贴上党派标签、尚未明确立场的独立选民对选情的影响也不容小觑。特朗普在争取这部分选民时面临更大挑战。因为他们中很多人经历过从某一党派的忠实支持者转变为独立选民的漫长历程,普遍对两党政治现状感到沮丧,厌倦了政治的极端化和两党纷争。特朗普在竞选中好斗、带有侮辱性和攻击性的言行可能让他失去这部分独立选民。
博彩赌局比民调更准吗
在人们乐此不疲地讨论2024年大选结果时,除了传统民调机构、专家和媒体提供的解读,许多人转向博彩市场,对大选结果进行另一种解读和预测。
10月2日,美国哥伦比亚特区联邦上诉法院作出裁决,电子期货交易平台“卡尔希”可以合法地以“事件合约”期货交易方式为大选结果开单,此后短短几天内就有1200多万美元资金流入。
此前,美国法律禁止公民在境内对选举进行投注,但各种交易所及其用户还是找到了参与其中的方法,比如通过VPN(虚拟专用网络)隐藏IP地址,或者在境外的博彩平台下注。最受欢迎且常被提及的平台之一是成立于2020年的Polymarket。该网站允许美国以外的用户用加密货币押注未来事件的预测结果,包括总统选举。截至10月18日,仅在Polymarket上,总统竞选的赌注就高达20亿美元,网站每月访问量达数千万次。
和民调数据显示的胶着选情不同,几乎所有博彩平台都预测特朗普将在大选中获胜。截至10月18日,Polymarket预测特朗普获胜的可能性为60%,其他允许用户对选举结果下注的知名网站同样倾向于特朗普:英国博彩公司Betfair预测特朗普获胜的概率约为58%,Smarkets为58%;美国的“卡尔希”为57%,PredictIt为54%。
特朗普及其亿万富翁支持者马斯克自然不会放过借机造势的机会。10月7日,随着Polymarket对总统竞选的预测从势均力敌转变为特朗普领先,马斯克在其麾下社交媒体平台X上发帖,称预测市场“比民意调查更准确”。特朗普随后在自己的社交平台“真实社交”(Truth Social)分享了一张Polymarket赔率图。
不仅如此,马斯克日前还在宾夕法尼亚等关键“摇摆州”放“大招”——每天随机抽取1名参与他发起请愿活动的选民,无偿赠予百万美元。请愿活动由马斯克创建的“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在线发起,呼吁支持言论自由和持枪权。按照“抽奖”规则,从10月19日起直到11月5日总统选举投票日当天,宾夕法尼亚、亚利桑那、佐治亚、密歇根、内华达、北卡罗来纳和威斯康星7个关键“摇摆州”任何签名参与请愿的选民,每天有1次机会获得100万美元;头3天“抽奖”资格仅限于宾州选民,之后七州选民均有资格。
马斯克在今年选战中高调支持特朗普,迄今已捐款约7500万美元。特朗普承诺一旦胜选,将任命马斯克领导“政府效率委员会”。《金融时报》说,马斯克如此卖力助选,是认定特朗普上台利好其名下企业的航天、人工智能和脑机接口等业务。
至于博彩网站是否比民调更准确,支持者表示,预测市场更能预测未来,因为它们能更快地掌握突发事件的发展,包括辩论和新闻事件。PredictIt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约翰·菲利普斯认为,民调更倾向于“你希望谁获胜”,而博彩反映的是“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二者是不同的问题。
美国西北大学数据科学教授托马斯·米勒接受《财富》杂志采访时说:“政治博彩网站最擅长预测群众的智慧。”
不过交易员和从业人员普遍承认,政治预测市场的参与者并不能代表美国选民,他们往往偏向男性和保守派。
反对者则担忧,直接将金钱与政治选举结果挂钩会带来危害,威胁本就脆弱的民主。金融改革倡导组织改善市场协会(Better Markets)衍生品政策主管坎特雷尔·杜马斯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表示,资金雄厚的支持者可能会通过巨额投注来影响市场走势。他还担心,大笔支出的阴影可能会引发选民欺诈指控,或激发人们试图使用人工智能深度伪造技术或其他不正当手段来操纵选举结果。
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也对选举博彩表示反对,认为其“违背公众利益”,这些活动“本质上会将民主进程的关键方面降低为某些人的收入来源,另一些人的迷恋和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