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南通，不少人知道这里是教育之乡、纺织之乡，末代状元张謇在这里留下深深的烙印，家纺“四件套”全国知名。

  于我而言，每一次到南通采访调研，就如翻开一本耐读的书，几乎每页都有惊喜，一些篇章片段让人过目难忘。

（一）

  在南通大生集团采访时，厂区主干道旁的一块黑板报吸引了我的注意。最新的厂区新闻、工会活动，全部由工整的粉笔书写，再配上用心的美工排版，让人驻足流连。

  要知道，眼下可是网络技术日新月异、信息资讯应接不暇的年代，这块黑板报从20世纪50年代起每月一期，直至今日仍坚持出版，稀罕程度堪比大熊猫。

  大生集团的前身是张謇于1895年创办的大生纱厂，已是跨越三个世纪的中国纺织行业“常青藤”。100多年前，张謇在这里白手起家，从以棉纺业为主的大生纱厂开始，陆续创办了油脂厂、面粉厂、铁冶厂等。南通由此成为中国近代民族工业发祥地之一，被吴良镛院士赞为“中国近代第一城”。

  10月23日拍摄的位于江苏省南通市崇川区的江苏大生集团碳中和智慧纺纱工厂生产车间。江苏大生集团有限公司的前身为大生纱厂，由中国近代实业家张謇先生于1895年创办。大生集团积极推进“智改数转”工作，建设数字化车间和智慧纺纱工厂。新华社记者 李博 摄

  今天的南通呈现于世人的是富饶的田野、美丽的河流、丰厚的物产，但这些却不是大自然凭空赠送，而是经历过精卫填海般的改造过程。从先民驮泥运沙、筑堤围田，到张謇垦牧植棉、兴办实业，接续奋斗的南通人血脉里生长着“屡覆屡兴、百折不回”的文化基因。

  百年遗存尽沧桑，风物骈骈与岁新。如今，行走在大生纱厂，依然可以听到繁忙的机杼声。厂区保留了原有的历史风貌和基本格局，同时顺应纺织产业绿色发展趋势，新建成的智慧纺纱工厂生产效率大幅提升30%，生产运营和产品实现近零碳排放，为我国棉纺织业实现“双碳”目标树立了新标杆。

  最新一期的大生黑板报，就刊登了碳中和智慧纺纱工厂正式投产的好消息。而在同一片土壤上崛起的南通城，就如同这座蜕变新生的百年老厂，蹄疾步稳、不息向前。

（二）

  今年夏天，“苏超”刷屏。13支球队中，连续十余场不败、球技球品俱佳的南通队尤为引人关注。这种独特的强大气质从何而来？得知南通队90%的队员都来自一家叫作珂缔缘的青训俱乐部，我们循迹到那里寻找答案。

  来到位于南通市海门区的珂缔缘训练基地时，首先就被门口悬挂的一幅巨大标语震撼到了——“做好人、读好书、踢好球”。

  “这九个字是我们的育人目标，孩子们每天上午要学习文化课，下午才训练足球。如果出纪律问题或者考试不及格，不管你水平多高，一律停训。”俱乐部创始人李太镇解释，这是每位青训队员到这里来的“第一课”。在他看来，孩子们的成长比球场的胜负更重要，能教会队员做好人、读好书、踢好球就是水到渠成。

  由此不难理解，为何南通队员在场上场下都文明有度，少有出格违规之举；也可以看懂，为何这群年轻人从不自称“南哥”，每一场比赛都认真“预习”和“复盘”。更让人感动的是，当最终遗憾摘银时，南通队和南通人依然拥抱了不圆满。在市民夹道欢迎“城市英雄”归来的活动上，李太镇提起“那些将我们彼此一直与南通这座城市精神紧紧捆绑的信念”，他告诉球员们：圆满的胜利可以教会我们如何庆祝，而深刻的遗憾才教会我们如何成长。

  6月29日，市民、球迷在南通环西文化广场观看“苏超”第五轮南通队主场对阵宿迁队的比赛直播。新华社记者 李博 摄

  苏超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一座城市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的文化“本底”。某种程度上，南通队的气质正是南通的气质，珂缔缘的育人目标也是南通作为“教育之乡”和“体育之乡”的“家风家训”。

  化民成俗，其必由学。南通自古以来就有崇文重教的传统。北宋大儒胡瑗提出“明体达用”、实施“分斋教学”，受到后世推崇；清末民初张謇“父实业、母教育”，兴办师范、农校、高等小学等学校300多所，在中国近现代教育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华章；如今的南通基础教育质量更是位居前列。

  成风化人不绝，以文兴城可待。人们有理由相信，一支牢记“做好人、读好书、踢好球”的队伍，不管是在绿茵球场还是发展赛场上，即便不是第一名，也定能不断前进、创造奇迹。

（三）

  “今天单位电缆故障，得此一天闲暇时光，就来心心念念的读库看看书。”到南通苏通科技产业园采访时，我在读库阅读基地的留言簿上，看到一位工友写下的留言。

  人文读物《读库》创始于北京，2020年在南通设立仓储和阅读基地。不定期举行的作家签售、阅读沙龙、民谣音乐会，让这里成为文艺青年眼中的圣地，吸引上海、苏州等地读者驱车跨江而来，感受这座“最美公共文化空间”的“诗与远方”。

  在读库创始人张立宪的设想中，这座向公众开放的阅读基地可以容纳各地的作者、读者来分享活动，大家一起享受思想的碰撞，还能让孩子们体验到“书的世界是什么样”。

  老家在北方的杨正，是最早随读库南下的“元老级”员工。过去五年里，他收集的读者留言已经写满了十多本，各地寄来的信件和明信片也存了满满一箱。来信与留言中，有资深的老读者，也有笔迹稚嫩的小朋友；有学校师生、白领上班族慕名而来，还有周边工地上的工友到访……大家对阅读的喜爱，溢于纸上。

  读库基地里展示的文创品类繁多，蓝印花布是其中的长销和畅销款。这种蓝白相间的花布图案朴素优美，历史可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是南通当地最具代表性的国家级非遗。十多年前，张立宪来南通，看到一家面临拆迁工厂的蓝印花布库存堆积如山，便出手买下运到北京，制作成门帘、书衣。后来，这些花布又随读库一同回到“出生地”南通，成为新基地送给读者的第一份礼物。

  这是10月24日拍摄的南通城区。新华社记者 李博 摄

  读库的扎根绽放，让我感受到了文脉的无形深远、文化的无处不在。只要撒下文化的种子，即使是钢筋水泥、厂房林立的工业园区里，也能长出“文化高地”，润泽一方心田。

  南通位于长江与黄海相接处。江海潮涌滔滔不绝，新的滩涂不断滋长，新的文化也在孕育生发。南通这座城市是本既新又厚的大书，从远古文明到近代工业，从教育兴才到实业报国，“包容会通、敢为人先”的南通精神闪耀全篇。沿着流淌的文化和精神浸润指引，南通这颗“江海明珠”值得人们细细感受品味，这座城市未来将书写的篇章值得期待。（作者：柯高阳）